8.

唐云汉冲向那人的车门,车门是锁上的,唐云汉拍着车窗大叫要他开门,那个人浑身都在抖动,似乎无法控制他的身体,他费劲地要把身体倾向左边,左手好不容易移到窗下,按下开锁键。唐云汉一拉开车门那人就要倒了出来,唐云汉没想到一天没吃饭的自己也可以有这么大的力气,居然能把他给拖出来,他让那人靠在后门边,然后伸手到驾驶座椅下去搜寻,什么也没有。唐云汉连忙问那个人:「你的药呢?在哪里?」

那个人没有回答却抓住了唐云汉的手,按向他自己的小腿外侧。

「压~用力压!」那人越来越喘了,很吃力地吐出这几个字。

唐云汉有点错愕,压小腿?他腿抽筋吗?唐云汉从来不知道腿抽筋可以痛到要人命的。但是他管不了这么多,那人要他按他就按,他一按下去那人就惨叫一声,吓得唐云汉松开手来。可是那人却说「还要~压~用力!不要停!」

唐云汉简直没法子思考,他只好又按回去。那人叫得更大声了,但叫完又要唐云汉继续。这样来回按了十多次后,唐云汉已是满头大汗,他热得打开了西装外套,也拉开了领带。当他停手,他才发现发出喘气声的人是自己,那个人已经没有在喘。唐云汉心惊得以为自己弄死他了,还好这时那人开口说:「谢谢你! 」

唐云汉松一口气,问他:「怎么一回事?」

那人做个深呼吸,说:「你不知道吗?你刚救了我一命!」

唐云汉觉得又气又好笑,这人还真有幽默感:「我是指,你怎么了?是什么病这么严重?」

那人继续调整他的呼吸,他显然已经恢复正常。唐云汉这才有机会看清这个人的长相,他长得不太像一般所谓的白人,年纪大概五十多岁,棕色的眼睛此刻也正在打量着唐云汉。

「病?这要看你问谁了?通常是叫做气喘吧?也有更复杂的名称。」

唐云汉觉得这个人有点古怪,这好像不是一般人会有的回答。

「气喘不是有那个气喘喷剂吗?你没带在身上?」

那人又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站起来。他个子虽不高,却十分精壮。 「难怪刚才我搬得那么吃力。」唐云汉边想边跟着也站起来。那人看着唐云汉,一手伸进裤袋,停一会儿说:「我应该怎么谢你?」接着掏出皮夹。

唐云汉一时还没会过意来,等那人抽出几张纸钞,他才明白他的意思。

「不,这没什么。你没事就好,我不需要什么。」唐云汉往后退了一步,他开始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这个人好像真的很怪,他是不是救错了人?

那个人又看一眼唐云汉,还瞥一瞥唐云汉的车子,那眼神锐利得让唐云汉有点发毛。

「不是为了你,年轻人,是为了我自己。你不知道我是谁吧?我不要你把我气喘的事告诉别人,更不准你把救我这件事拿来炒作。」那人的语气一点也不像说笑,反而正经得有点无礼,唐云汉刚刚才救了他啊,怎么用这种口吻?

唐云汉又退了几步,「真的不用,你没事就好。我还有事,必须走了。」他觉得这个人恢复正常后,有一种什么很不寻常的东西让他浑身不舒服。

那人似乎有点不耐烦,眉头皱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些什么,可是唐云汉觉得那样子不像是在考虑要怎么报答救命恩人,倒很像黑道教父要摆平一个毛头小子的表情。一想到黑道,唐云汉忍不住抽了一口气,他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一点。

「你总需要些什么是我可以给的吧?我是说真的。」那人再度开口,这次听来总算有那么一点诚恳。

「不用了,我真的什么都不需要。」唐云汉摇摇头,『尤其是从你那儿! 』接着在心里加一句。 「你保重!我要走了。」唐云汉勉强挤出一个很有礼貌的笑容,然后朝他的车子退后去。

「什么都不需要?好大的口气!」那人冷哼一声,「那随你吧…总之,谢谢你,唐先生。」

唐云汉听到差点没跌到地上去,『他怎么知道我姓唐?真是见鬼了! 』不过唐云汉很快就明白是为什么!那该死的艾比客员工卡还夹在他的皮带上,露在敞开的西装外套下。

那人没等唐云汉反应过来,已经开车门坐进去,他朝唐云汉挥挥手,倒车然后开出去。唐云汉这才回过神来注意到,那是一台银灰色的宾利(Bentley)。

「What the heck?」唐云汉坐回驾驶座时真想破口大骂,那个人那句话什么意思?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又不是为了他的回报才做的!硅谷有些人真的很傲慢!怎么搞得好像变成是自己不识抬举似的?他要他回答说需要什么才对?跟一个素昧平生的怪人?总不能要他去杀了亨利? 「黑道教父」四个字停在唐云汉的脑海里。

手机又响了,里欧这些人怎么如此穷追不舍地要找他?唐云汉正要把来电给按掉,却发现那不是任何一个艾比客的人打来的。

突然间他知道那个人的意思。

电话的那一头是珍妮佛‧金:那个美丽的韩裔律师。

「布莱恩,案子成了…记得你该请客?我正好在门罗帕可市(Menlo Park)刚开完会,还这么早,别告诉我你已经吃过晚餐。」

唐云汉动手整理着他的衣服,那家伙说得对,人怎么会没有需要?他当然有需要的东西,尤其是此时此刻。他需要吃饭,吃一顿有人作伴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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