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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雲漢睜開眼睛,身體還躺在床上,腦海裡依然是那位天使人症的女孩,沒有馬上意識到他已經回到了加州。轉身看看手機,居然還不到七點,卻了無睡意。他很快地起床梳洗,穿好衣服,拿起桌上的一張紙,然後出門去。 星巴客的人還是那麼多,唐雲漢一邊推門,一邊搜尋著麗莎,她也正好看到他。 「你…回來了!」當唐雲漢總算排到了麗莎面前,她開心地對他說。 「是的,戒咖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對吧?不過,我不完全是為了摩卡回來的…」 「不!我指的是你,布萊恩,你回復了,有好消息是嗎?」 唐雲漢搖搖頭說:「我?倒不是(not really)…不過,我希望這對妳是個好消息…」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遞給麗莎,「帶賈斯汀去看他,他是一個中醫。我無法清楚地向你解釋,但是,我親眼看到一個被他治好的男孩,他的媽媽說只花了四個月。還有好多個重症的病人大老遠去找他治病,我知道這很難令人相信,但我想妳去試試看好嗎…」 「我相信你,布萊恩…我會去試,謝謝你…」麗莎眼裡盈著淚水,「我一定會去試,為了賈斯汀,任何方法我都會去試…」 唐雲漢覺得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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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雲漢隨著那三男一女走出了夏醫師的書房,和他們互相介紹。那位女子,叫做王詠棻,是台灣來的中醫師。最年長的男子是魏名遠,是在南加州執業的中醫生, 另外兩位男子和唐雲漢一樣,從矽谷來的,現在一邊當工程師一邊在念中醫學校,比較高大白淨的男子叫孟適均,戴著眼鏡的那位叫施啟明。他們都是夏醫師的學生,平時自己研讀夏醫師指定的醫書,一有空就飛到佛羅里達州來跟診。 魏名遠原本在南加州已經是一個很有名的中醫生,來拜訪夏醫師後佩服得不得了,所以來跟診好幾次。在夏醫師的學生裡,他功力算是比較好的,其他學生常常追著他問問題,或聽他講病例,夏醫師也很高興魏名遠能幫忙其他學生。 王詠棻本來在台灣唸西醫學系,唸了三年半,看到聽到太多西醫無法幫助病人的事情,突然覺得不想唸了,跑到上海重新開始唸中醫學系,個性直爽,講話常常讓夏醫師不知道該笑還是個罵她,夏醫師也就常常找王詠棻幫忙一些和學生跟診有關的事情。 施啟明任職於一家網路公司當程式設計師,幾年前他太太生了老二後,大概坐月子沒坐好,身體變得很差,看西醫也沒有幫助,有個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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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雲漢走進來,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典雅的中式書房,原本坐在書桌前翻看文件的一名穿著白襯衫黑長褲的中年男子此刻伸手拿著書桌上的骨瓷茶杯,站了起來,對著唐雲漢示意道:「唐博士,請坐!」夏醫師沒有讓唐雲漢坐在平時病人坐的位置,而是書房裡的兩把傳統中式對椅,自己坐在一個椅子,把茶杯輕輕放在對椅中間的茶几,要唐雲漢坐在另一把椅子上。 唐雲漢邊道謝邊打量著夏醫師,心中忍不住詫異, 他本人比照片上看起來還年輕,黑亮的頭髮下戴著眼鏡的雙眼炯炯有神,此刻也正仔細地觀察著唐雲漢。 「夏醫師,謝謝您願意抽空見我,就像我跟瑪莎說的,我爸爸被診斷為肝癌末期,醫生覺得現在來看您還有希望嗎?因為他人在台灣,飛一趟不容易,只好我先過來,他的情況我大致上知道,不過有些問題,我也不知怎麼回答…..」 夏醫師點點頭,看著手上唐雲漢剛才填的表格,緩緩地道:「你父親的情況不是很樂觀,時機似乎已晚。中醫有所能為,有所不能為。你父親做過兩次肝臟血管拴塞,西醫的說法是讓癌症細胞得不到養分而死亡,可是好的細胞也得不到養分而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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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掉瑪莎的電話後, 唐雲漢馬上在網路上找機票, 剛好有一班「紅眼」(red eye)班機,半夜從聖荷西起飛,隔天早上就到佛羅里達州。瑪莎電話裡告訴他,夏醫師的診所靠近海邊,從機場出來,還得開車四十幾分鐘。 唐雲漢開著機場租來的車,沿著直直的高速公路往東開,沿路的景色和他熟悉的加州差很多,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沼澤,偶而還看到小心鱷魚的警告標誌。唐雲漢邊看車邊想著,這位還沒見到面的夏醫師對他還真好,本來得等一個月才排得上醫師看診的時間,短短的一通電話,竟然願意立刻見他,或許是緣分。不過,唐雲漢也不覺得特別奇怪,每次辦事、住旅館、排隊等候餐廳位子時,他總是很客氣地和對方多聊一聊,問一問他們私人的生活,當對方感受到唐雲漢的親切與真誠,常常有意想不到的結果,忘了帶證件可以通融、免費幫他升級到比較好的旅館房間、人潮擁擠的餐廳幫他優先安排座位…..。記得有一次在北京首都機場轉機, 上千人在排隊等候轉機的二度安檢,人擠得像搖滾樂的演唱會,等候的旅客焦慮生氣不在話下,負責維護秩序的機場公安每個都是繃著臉、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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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雲漢盯著吳若喬寫給他的小紙條,陷入了沈思。那小紙條已在他皮夾裡待了好幾個月。唐雲漢很難過,他現在才了解到,他以前是多麼常讓吳若喬傷心。雖然,唐雲漢知道吳若喬是個聰明的女孩子,但他總是認為自己懂得比較多,比較會做事,所以,對於他們兩人的事情,唐雲漢都主動的安排計畫,他覺得,他越疼她,就應該越讓她少煩惱,什麼事都由他來安排。明明吳若喬幾個月前就已經告訴他這個中醫師的網站,他為什麼遲遲沒有用心去了解?非得等到羅得詩教授提及同樣的事,他才有所警覺,才會想去認真的了解? 「喬喬,我很抱歉,以前我太自以為是了….」唐雲漢心裡難過地想著。 這一天,唐雲漢全神貫注,把吳若喬給他的那個中醫網站仔仔細細的看一遍,沒有遺漏任何一篇文章。剛開始思緒十分混亂,很多想法和唐雲漢以前知道的很不一樣,甚至有很多衝突。漸漸的,他發現很多「醫學常識」都是以前從報章雜誌上胡亂得來的,仔細想想,確實有很多不合理之處。唐雲漢一面看,一面在各種醫學研究網站上查詢比對,他很驚訝,這位中醫師幾年前寫下他臨床上得到的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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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唐雲漢的要求下,唐雲瑞把爸爸所有的病例及檢查報告的電子檔傳給唐雲漢。雖然,唐雲漢看不懂上面寫的許多內容,曾經好好做過博士研究的人,還是能在一頭霧水中找出個蛛絲馬跡。唐雲漢覺得爸爸的治療過程缺乏整體性,他覺得醫學界有這麼多的人才,應該可以做的更好。唐雲漢想找位醫學專家來請教父親的病情,他在史丹佛醫學院的網站上找了一會兒,找到一位腫瘤科的教授是在柏克萊唸的大學、史丹佛唸的醫學博士。「兩層校友關係,他應該會願意和我談一談吧」,唐雲漢心裡想。 美國名校的校友關係是有很大的影響力,校友之間彼此幫忙是一個不成文的規章,這也是為什麼這些名校的畢業生在職場上往往比其他人吃香。唐雲漢寫了一個電子郵件給這位醫學院教授,簡單的介紹自己,說明來意,並附上父親病例中幾個重要部分。沒兩天,這個教授回信了,他請唐雲漢在這週五下午來他的研究室談一談。 唐雲漢輕輕地敲敲門,「史考特教授,我是布萊恩」,唐雲漢進了研究室,客氣地和史考特教授握手寒暄,看到研究室還坐著一位年紀較大的女士。 「布萊恩,這是羅得詩教授,她是史丹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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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濛濛亮,珍妮佛開著車,飛快的駛往舊金山機場的路上。愛麗絲一路上若有所思地看著前方,又時不時轉頭看看珍妮佛,似乎想說什麼,直到車子下了高速公路,她終於坐直身子開口說:「聽著,珍妮佛,趁妳還能抽身以前,收手吧!」 「喔!愛麗絲!這麼快就要把我踢開?妳也太過份了吧!妳…」珍妮佛突然瞥見愛麗絲一臉的嚴肅,「妳不是在開玩笑?那是什麼意思?」 「妳是昏了頭沒看出來嗎?他有別的女人!」 「布萊恩?不可能!我跟他在艾比客認識時他就是單身,哪來別的女人?」 「有的,一定有的!」愛麗絲很肯定的說。 「妳怎麼知道?」 愛麗絲看著前方,緩緩地說:「我就是知道,而且,他還愛得很深…」 珍妮佛打斷了話:「就算是吧!那又怎麼樣?他從沒提起,我從沒見過,對我來說,就是不存在!」 「她存在他的心裡,珍妮佛,所以妳不可能贏的!」 「我會贏的,相信我,我比他還瞭解他自己!不管那個女人是在哪裡都無所謂,他離不開我的,我一步步都幫他計畫好了…」 「珍妮佛,」愛麗絲嘆了一口氣,「真愛不是算計來的,這不是在打官司。妳應該用用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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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雲漢和她們繞過旅館的長廊,一路迎面而來的目光讓他不禁有些飄飄然。搭著旅館著名的透明玻璃電梯升到了31樓,看著聯合廣場緩緩縮小,視野漸漸開闊。愛麗絲取出房卡,房門打開,走入玄關後印入眼簾的,是被舊金山市區和海灣大橋燈光璀璨景色環繞著的豪華灣景套房客廳。唐雲漢欣賞著室內古典的擺設,慢踱到窗邊,看著腳底下的車水馬龍、時髦打扮的人群、燈光閃耀的建築物,這不就是他原來一心想要的生活嗎?他就是喜歡有設計有品味的東西,而居高臨下的感覺是這麼快意!他知道這只是虛榮,然而,有哪些人們追求光鮮亮麗的東西不是虛榮?此時此刻,唐雲漢只想享受這種虛榮的感覺。 愛麗絲走到餐桌旁,她拿起一瓶還沒開的香檳,指給唐雲漢看,「這可是上好的香檳酒,我們特意為客戶準備的。不喝可惜了!」說著便遞給他開瓶器。珍妮佛端詳著大銀盤裡還排著大半盤五顏六色,精緻得像藝術品的法式小點心,自言自語似問著:「該選那個好?前菜,還是甜點?」 愛麗絲拿來三個水晶杯給唐雲漢,一邊看著他倒酒,一邊輕聲地道,「兩者,如果你都喜歡…」 唐雲漢笑著迴避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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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麗絲和珍妮佛一邊喝著雞尾酒,一邊和身旁的人心不在焉地交談著。在矽谷的研討會上,同時出現兩個美麗女子的機會實在不太多,她們身邊圍繞了一大群年齡層不一的男士們。 「別找了,跟妳說了他不會來的!他這個人就是這樣…」珍妮佛好不容易應付完那個一開口就說個沒完的藥廠副總,轉過來低聲對愛麗絲說著,一手接過了侍者送來的壽司。 愛麗絲沒理會珍妮佛,繼續張望著,突然她笑道:「嗯!珍妮佛,妳錯了喔!」珍妮佛轉過身去,看見剛走進會場的唐雲漢,他還是若有所思的樣子,並沒有立即看到她們。 愛麗絲看著珍妮佛的表情,說道:「妳啊!這次是認真的吧?十足個戀愛中的女人…」 「我才沒有,別說了,他來了…」 愛麗絲放下杯子,看著朝她們走近的唐雲漢,她看得出來,雖然這個男人試著打起精神、挺起腰來,看起來就像幾天沒吃飯沒睡覺的獅子,再光鮮的鬃毛也變得黯淡。 珍妮佛顯然也注意到了,先開口問:「布萊恩,你還好吧?」 唐雲漢先是對她們打了招呼:「嗨,珍妮佛,嗨,愛麗絲…」他的聲音有點沙啞,但還是勉強擠出了笑容,「還好,沒什麼,可能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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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雲漢走出維斯丁聖法蘭西斯旅館,在聯合廣場上找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來,眼光順著密密麻麻的電車纜線,看向通往四方的道路。聯合廣場上人來人往,有當地的上班族,拿著公事包及星巴克咖啡,快速地穿過人群,有外來的觀光客,拿著相機不停的拍照,也有一些看不出來目的的人,在路邊閒晃。唐雲漢記得幾年前,聯合廣場附近管理不佳,人行道髒亂,煙蒂、空酒瓶到處可見,可憐的遊民及穿著很少的流鶯,在寒冷的海風中流竄….經過兩任市長的整頓,聯合廣場才恢復到以往的光鮮亮麗。 唐雲漢想想他也應該轉變自己,離開艾比客已經好幾個月,雖然這幾個月很不順心,但是老天對他算是非常好了,才三十多歲就已經爬到公司高層,也在昂貴的矽谷有房產,實在不該抱怨什麼,只是他錯把亨利當成伯樂, 把期望設得太高罷了,就像這聯合廣場,只要真的能為人提供有用的價值,即使暫時變得雜亂,也一定可以重整回原有的繁華。 但是,什麼才算是人生的繁華?有錢嗎?唐雲漢一直覺得錢是最重要的,有了錢才有自由,才能隨心所欲的過日子。「為什麼迪克居然說錢對我不是最重要的?」唐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