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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忙碌中飛快地度過,唐雲漢覺得一天二十四個小時根本不夠用,從找辦公室、選傢俱、買用具,到公司註冊、訂章程、寫文案…零零總總的事讓他分身乏術。雖然楊董給的資金不多,加上唐雲漢自己拿出來的一些錢,湊一湊還可以算是矽谷一般的Seed Round(種子資金),讓唐雲漢有理由正式開始嘗試他的構想,也暫時有資金來找幾個初創時期的種子員工。 這天,珍妮佛帶著最後定稿的契約來找唐雲漢,唐雲漢本來想找珍妮佛的律師事務所來處理公司法律事務,珍妮佛覺得這個階段沒什麼大的法律事宜,不需要把手上的現金花在律師身上, 在上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閉的默許下,私底下幫唐雲漢撰寫法律文件。談完正好施啟明也來,三個人聊了起來。 珍妮佛接著道:「是呀,小公司找人已經夠難找了,你們這個還得多少懂中文,聽得懂中醫吧?程式設計師,網頁設計師,UI設計…」 唐雲漢說:「程式設計不懂中文也沒關係,反正中醫的邏輯性很強,我們可以解說。設計的部分也還好,我幾乎都知道我要怎樣的感覺,就是要有人做出來。重點是要找到夠聰明的人,其它都好解決,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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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像林子揚講的一樣,這是場吃力不討好的硬仗。唐雲漢拜訪了很多家砂山路上的風險創投家,他們答應見唐雲漢,一半是因為唐雲漢以前在投資業,多少有些交情,另一半純粹是對唐雲漢的背景很好奇,想看看像他這樣跨幾個領域的人能想出什麼特別的想法。結果令人十分失望,每個都不把唐雲漢的新計畫當一回事。唐雲漢仍不死心,他聯繫英特爾創投部門的同事,也約以前MBA裡同學去創投業的出來見面,費盡唇舌地解釋他的計畫和理想,沒想到不但沒有助益,反而越來越多的傳言開始在投資業裡飄蕩,說唐雲漢受到亨利出賣及父親過世的雙重打擊,改變很大,一頭鑽進了偽科學(metaphysics),漸漸地,他那些同學同事的社交圈子,吃喝玩樂還是會連絡他,但是,什麼正式的商業討論,就把他從連絡電郵中去掉。更別提在唐雲漢沒有出席的聚會裡,大家是怎麼拿他的事來當做說笑的題材。 林子揚看了很替老朋友難過,硬著頭皮幫唐雲漢介紹了才見過一次面的楊董。 楊董今年還不到六十歲,已是世界級富豪的身價,他笑容不多的臉上寫著白手起家得來不易的辛苦。此刻他客氣而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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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通電話,讓唐雲漢又來到了阿色頓這個豪華莊園。迪克這回居然親自開門迎接,臉上堆滿的笑意倒讓唐雲漢渾身不自在起來。摩卡也跑過來了,牠還是搖著尾巴,可是已經沒有上次那麼熱情,看來狗對人的反覆也很不解。 唐雲漢坐在上次同一張椅子上,警覺地看著迪克。 「布萊恩,謝謝你肯過來。就像我在電話中說的,我很抱歉我上次倉促地反應,畢竟,中醫確實是太過爭議性了。但是,我後來仔細地考慮過你的想法,我不得不承認你是對的,中醫結合高科技,做得對的話,將會是個革命性的新產業。」 唐雲漢訝異迪克的轉變,忍不住消遣他一番,「看來,會太快下結論的不是只有我?」 迪克哈哈一笑,「當然,很多聰明的人都有這個毛病。不過,一旦發現錯誤,我也很快會承認。」 「那你現在不認為中醫是巫術了?也不擔心會毀了你的名譽?」 「不,我現在還是認為中醫是巫術,所以你的計畫必須改變,還是不算小的改變,才有可能成功。」迪克收起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霸氣十足的嚴肅。 「不算小的改變?怎麼改變?我倒很想聽一聽你的看法…」唐雲漢感覺到談話才正要進入主題,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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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揚約了唐雲漢吃午餐,正好唐雲漢也想問一問林子揚對他企劃書的意見。 這回林子揚居然不是約在拉麵店,而是一家新開的台式小吃。還沒進門,熟悉的魯肉飯香味便撲鼻而來。排隊的人很多,客人們點的盡是排骨飯、雞排飯這些在台灣再平常也不過的便當菜。 林子揚看起來心事重重,好像講什麼話題都沒勁,唐雲漢本來已經準備把手上的企劃書遞給他,又收了回來,忍不住問道:「怎麼啦你?」 林子揚停了一會兒才說:「我要離開思科了,下週五是最後一天。」 唐雲漢有點愕然,他知道思科這一回的大裁員沒有動到林子揚的部門,他也一直以為林子揚會是那種順著企業階梯一步步穩穩地往上爬的人,不過想想林子揚在思科不開心確實已經好一陣子,於是說:「和老闆鬧翻了?」 林子揚不置可否,說著:「你知道M2M嗎?Machine-to-machine?我已經研究了很久,這是下一個重要的產業趨勢,我們的客戶也一直在問思科關於這方面的計畫,可是我跟我老闆講了很多次,他始終不支持,說這不是思科的核心業務,時機也沒有成熟,其實我覺得他只是找藉口,最主要是他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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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克要唐雲漢到他位於阿色頓的家來談一談他最近在忙什麼。阿色頓位於巴洛阿圖以北,是矽谷著名的豪宅區,也是全美國房價最貴的地方之一。和巴洛阿圖的「百萬茅屋」不同,中間房價為四五百萬美金的阿色頓,有的是真正地大屋大的氣派房產,這裡住著一批呼風喚雨的上市公司執行長、大名鼎鼎身家上億的投資家、以及意氣風發的頂級科技富豪。 唐雲漢帶著他的企畫書找到了迪克給的地址,雕花的電動柵欄後是一條長長花木扶梳的林蔭道,幽境深處矗立著仿古堡式的兩層樓建築群。唐雲漢伸手按下了柵欄旁的電鈴,想必是有攝影監視裝置,電動柵欄很快打開了。 唐雲漢慢慢地開在林蔭道上,兩旁綠草如茵繁花似錦,錯落地擺著一些雕塑品。有錢人的生活真是很不一樣,唐雲漢想著。汽車緩慢開到了一個花崗石噴水池圓環,圓環前的車位停著那台唐雲漢初遇迪克時見到的銀灰色賓利,還有一輛紅色的法拉利 。唐雲漢把車停到旁邊,下車後忍不住仔細看了看鮮豔似火的法拉利,那是很少有的紀念車款,900多匹馬力,或許唐雲漢不該感到意外迪克會有一台。 古堡式主屋也是花崗石砌成的,褐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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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四個月來,唐雲漢全心全力研究他的中醫高科技企業化想法,他拜訪了許多執業的中醫師、對中醫有些了解的西醫師、完全不相信中醫的醫療人員、網路技術專家、醫學工程教授等等。「Think out of the box. Get rid of the box!」唐雲漢提醒自己。 然而,當他不斷的往下鑽,問題也就不斷的冒出了。撇開法律制度與主流醫學對中醫的限制,中醫本身有許多問題:缺乏醫療管理、產業鏈的落後、沒有專業研究人員、很多中醫師的專業度不足、不實的廣告行銷、 缺乏高科技的支持、缺乏整合、缺乏美感….. 如果以審核投資的角度來看,唐雲漢覺得這大概是他看過最爛的案子。 但是,換個角度來想,混沌不明,西部拓荒的局面,才能產生約翰韋恩這樣的大明星不是嗎?雖然那是電影,真實的世界也是一樣的。唐雲漢想,史丹佛大學的創辦人兼大財主Leland Stanford不就是在加州挖金礦的時代崛起的嗎?不過,重點不是挖金礦, 史丹佛本人不是挖金礦的淘金客,而是靠賣圓鍬給挖金礦人賺到人生的第一桶金,更重要的是,史丹佛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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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佛講得有道理,總不能真的一個一個救吧!」唐雲漢一個人在巴洛阿圖市大學路上的University Cafe裡,他隨便拿了幾本雜誌,躲在靠窗的小角落,對著窗外來來往往的人們,心裡回想他和珍妮佛的對話。 唐雲漢在空白的筆記本隨手寫下了「中醫非主流」幾個字。這是唐雲漢在史丹佛念博士時養成的習慣,凡是遇到不能解決的難題,他就會買一本空白的筆記本,隨時想到什麼就寫下什麼,剛開始總是雜亂無章,寫久了,一股思緒就會慢慢浮現,問題的答案也就會自己從筆記本裡跳出來。 「醫術再好,一個一個救,一輩子能救幾個人?影響力是很有限的,靠一個一個救的方法是沒辦法把中醫變成主流的….」唐雲漢感覺四周的空氣好像他的沮喪,如冰一樣的凝結在一起。 「如果說我以前有一輩子是醫生,一個病人一個病人地救,如果是真的,那如果我現在也一個個的救,和我那時候做的方法有什麼不一樣?到頭來,很可能又是救不完。」 「而且」,唐雲漢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念了史丹福的工程博士和柏克萊的MBA,就是為了當中醫嗎?」珍妮佛的話像一把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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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一個人孤伶伶地排隊然後外帶,春寒料峭的雨天裡收到喝咖啡的邀請真是件溫暖的事,這是唐雲漢看到珍妮佛的簡訊時起的念頭。尤其接下來看到珍妮佛穿著一件淺駝色的喀什米爾連身裙,坐在火爐旁的位子,淺笑地問著:「最近忙什麼?」 唐雲漢喝了他的摩卡,回道:「思科有個小案子在進行,不過,說來妳大概不相信,我最近花很多的時間在研究中醫。」 珍妮佛詫異地問:「中醫?是…因為你父親的關係嗎?」 唐雲漢點點頭:「是啊,因為我爸的病,因緣際會地認識一位中醫師,就這樣一頭栽進去。現在雖然我爸去世了,我還是想好好研究一下中醫,也正式拜那位中醫師為老師…」接著唐雲漢很快地說了一下跟診時看到的事情。 珍妮佛安靜地聽著,然後說:「布萊恩,你不是認真的吧?我知道你父親去世,你一定很難過,我有一些朋友也是因為家人的關係,從小立志行醫。但是,你現在…你是個搞科技搞財務的人才,而且,中醫?你知道,你應該往前走,好好想想再去做個大的併購案或是重整哪個公司,這樣你父親才會感到以你為榮的,畢竟,人死不能復生…」 唐雲漢搖搖頭打斷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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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醫師的家離診所不遠,是一棟靠著海邊的獨棟別墅。離主要公路有些距離,通往大門的小路又被佛羅里達濃密的植物林給遮覆著,有種遠離塵囂的幽情。大大的後院往海灘延伸,有個長長的木橋通到水上蓋的涼亭,既是休閒聊天的地方,也是下小船的碼頭。聽說夏醫師和師母很喜歡在涼亭上欣賞美麗的海景。 五點不到,唐雲漢獨自開車到了夏醫師家,雖然和夏醫師已經很熟了,第一次到老師家,心裡還是有些上上下下的感覺。開門的是一位皮膚白細,五官秀麗,氣質高雅的女子。唐雲漢正要叫師母,又覺得太過年輕,猶豫了一下,對方倒先笑著開口了:「是雲漢吧?快進來!」 看到唐雲漢的反應,她又接著說:「老師常提起你,果然和老師形容的很像 …」話還沒說完,夏醫師的聲音便傳了過來:「雲漢,過來吧!」師母給唐雲漢指了個房間。 夏醫師在書房裡招手讓唐雲漢走近,原來夏醫師週六下午也沒休息,還在整理醫案、回答各地學生及病人寫來的電子郵件。 「雲漢,我看了你這幾次寄給我的醫案,你的思路很細密,用藥流暢,看來你已經能掌握其中的道理。」 「謝謝老師不斷的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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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了林子揚幾次他在思科的情況,林子揚都以「還不知道」、「不管它了」來推拖,不願意多談,反倒是吃了唐雲漢開的藥方沒幾次, 過敏有明顯的好轉,林子揚對唐雲漢的療效很感興趣,問唐雲漢為什麼這麼多年西醫都治不好,也看過幾位還算有名的中醫師,也沒什麼進展,而唐雲漢初試身手卻有了效果? 唐雲漢解釋,西醫把他的症狀綜合表現定位為「過敏」,意思就是免疫系統方面的問題,而即使經過很多年的醫學研究,西醫目前對免疫系統整體運作仍不甚了解,對大多數免疫系統的疾病還是束手無策,而不少中醫師看到是免疫系統方面的問題,就直接連接到中醫所謂的腎氣、衛氣等等,甚至連許多知名的中醫藥大學都告訴學生,遇到「過敏」就直接補腎、補氣。唐雲漢卻不一樣,他按照夏醫師教導的思路,一步一步的檢視問題。 唐雲漢認為,濕積在鼻腔是林子揚過敏的主因,所以治療上首重去濕、清鼻竅,然而夏醫師說過,人體內沒有真空,壞的水去掉,必須有好的水來補,所以得引水上頭,而「心主五液」,也得強心來加強效果,另外,雖然林子揚看起來健壯,也常常運動, 但是因為很早